江永强
东风村坳西自然村位于炭步镇西部,花都大道(118省道)从自然村南边穿过,坳西自然村全村姓甘。为探究该村历史文化,笔者找到村里一些长者进行了采访,这次给笔者介绍情况的是在村里被大家昵称为“四叔”的老人甘志成。四叔于民国二十二年(1933)出生,年近九旬,虽然上了年纪,但身体健朗。他早年曾对甘姓族人进行过探究,对村里的情况十分熟悉。
祖先来自南雄珠玑巷
四叔说,坳西村的甘氏祖先到坳西开村的具体年月不详,听老一辈人讲大约在400多年前,明确是从南雄珠玑巷迁来。当年始祖甘右兴从珠玑巷迁到广州白云区蚌湖(丫湖),生了七个孩子,分别叫“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、光、尚”。甘右兴的孙子甘肇基迁徙来到了坳西村开枝散叶。甘肇基的一些叔伯等人则迁徙到了广西。坳西村的甘氏早年还曾经与广西的甘姓宗亲联络,那边有甘姓族人十几万人。
甘肇基到了坳西村后,一度住在土名叫“黄贵坛”的地方。黄贵坛上面还有间庙,早年村里举办游灯节,灯龙必然要游行到这里进行一番拜祭,以表示纪念祖先。后来到了20世纪80年代,村人开挖黄贵坛做鱼塘时,发现了大量的蚬壳和家庭杂物,证明这个地方早年的确居住过人。
甘肇基在坳西村生了三个儿子,分别叫孟雄、仲雄、季雄。目前甘姓已传十七代人,这与开基400多年的时间比较吻合。村人口约400人,有一些人迁居香港和马来西亚。
蟹形的村面风水格局
坳西村风水格局,背东朝西,村中形如螃蟹身,村南北边均向西伸出,形如螃蟹的蟹钳,蟹钳环抱村面风水塘。村面南北入口分别建有三四层高青砖炮楼。有趣的是,约300米长的村面南北各有两口古井,村里都知道是螃蟹的“眼”。
村里人也称一口井为“一眼井”。其中村面南边的古井位于宗礼书室的前面,肉眼可见井面到井中水面约三米,深五米左右。而井沿上凸,由两块半圆形的花岗岩组成。更罕见的是,井身竟然也是由花岗岩石砖砌成,而且层层六边形,层层又层次交错凸出,加上直径约有80厘米的井身,可以让一个成年人轻松爬上爬下。村里的孩子们经常到风水塘游泳,游完之后就爬到井里玩“透心凉”,十分舒畅清爽。四叔说,这两口古井应该是立村时就有,他小时候村里的用水都是从这两口井打上来的。
村面皆书室书舍罕见
“一入门楼国盛公,后福宗礼到仲雄,以禄朝简槐泉公,季雄敦义肇基公。”这是坳西村村面祠堂、书室、书社的顺口溜,四叔唱给笔者时十分流畅。这首顺口溜也反映了该村村面从南门楼到北门楼之间,各个祠堂、书室、书社的名字。四叔告诉笔者,村民对这个顺口溜口口相传,家家户户的小孩从小就从老人那里传唱下来。笔者也跟着四叔从门楼遗址一直向北,沿着村面所有的祠堂、书室、书社走访了两遍。发现该村的书室书舍还不止这个顺口溜说的那么多,这在广州的古村来说,十分罕见。
首先,最南边的第一间是国盛公书舍,隔着一条巷子就是后福书室,再向北就是宗礼书室。宗礼书室北边有已废弃空地,四叔介绍说过去有个破庙。再往北,就是甘肇基二儿子的仲雄家塾。相对其他祠堂书舍,仲雄家塾已经坍塌,只留下村面墙体和门口。花岗岩门额上刻着“仲雄家塾”,并有上款“道光丙午”(1846),落款“季冬吉立”。仲雄家塾北面,则是以禄书社。该书社只有门顶用花岗岩,门框没有用花岗岩,跟墙体一样都是青砖。门额上批荡用墨水手写“以禄书社”四字,相对其他祠堂更为简陋。该书社也损毁严重,既没有门,屋顶多处坍塌。而相对其他书社,该书社的门口向北。
仲雄家塾和以禄书社之间的巷子叫居仁里,沿着居仁里走进去北侧第三间屋子,则是门口向南边的“凤纲书社”。黄冈岩门额上款“同治九年”(1870)。
再往北边,则是朝简书室。该书室门口向西,门额上“朝简书室”四字被灰浆覆盖,只能隐约看到。继续往北,则是槐泉书舍,该书舍门口向北,而且经过修缮,比较新。槐泉书舍北面,是福超书舍,该书舍同样是门口向北。门额上款显示建于同治庚午年(1870)。福超书舍北面,则是季雄书室,该书室门额上款“咸丰庚申孟春”(1860)年。季雄书室的北面是敦义书室,门额上款可见“道光戊申”(1848)年,该书室门口向南。
敦义书室北面还有两间民居,再北面就是村民新建的“坳西饭堂”。坳西饭堂最北面的祠堂是“肇基甘公祠”。据四叔介绍,坳西饭堂原本是一个旧祠堂,叫“敦典堂”,后来倒塌,近年才在原址上占用肇基甘公祠南边一侧廊重新建成。该饭堂北边有门与肇基甘公祠连通,平时一起用于村民结婚摆酒等喜庆事务。
肇基甘公祠则是坳西后人在该村为纪念开村始祖甘肇基建的祖祠。该祠堂坐东朝西,建于清光绪六年(1880)。三间两进两廊。但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祠堂左边的“青云”、右边的“德庐”两廊均被拆除。
站在祠堂前面,抬头仰望,祠堂十分高大,镬耳火山墙,博古灰塑脊,墙脚用的是坚硬的花岗岩。墙体使用青砖。大门两侧嵌花岗岩门夹,门额也是花岗岩石,上阴刻“肇基甘公祠”,上款“光绪庚辰春日”,下款“番禺卢维庆书”。卢维庆,番禺人,光绪十八年(1892)壬辰科进士。门侧墙挂牌,显示2008年5月被列为花都区登记保护文物单位。现在保存比较完好,作为宗祠使用。
四叔告诉笔者,该祠堂过去留曾有一副时代久远的对联,上联“继续再双承衍派分流可幸双枝源源流”,下联“经营原不易截长补短故为尺地绥先灵”,记载着甘姓的发展和祠堂建设源流。
肇基身边伴“猴王”
肇基甘公祠的北边紧邻后座位置是一间“帝王古庙”,该庙过去连接着北边门楼。四叔说他小时候,听老人说该古庙原来叫“猴王庙”,也是村民前来拜祭祈福的地方。至于为什么叫猴王庙,没有人说得出来。村民推测可能肇基立村时带着猴子前来,但是这个说法没有佐证,只是传说。
而该庙原来紧挨着肇基甘公祠北侧廊后,有三进。20世纪50年代初,被拆去大部分砖瓦支持花县第二中学建设。目前该庙只剩下三间一进,每间一个圆拱门进出。庙为砖瓦结构,瓦顶屋脊为灰色博古脊,墙身大部分为青砖。墙身没有批荡,正面采用了部分红砖修复。而该庙在2018年挂牌“广州市花都区民间信仰庙宇帝王古庙”,可见得到了政府相关部门的登记和保护。
日军侵华时期,有一天,两发炮弹从附近的文头岭(华岭山头,目前还留有日军侵华期间建的碉堡遗址)打到坳西村,其中一发打中了村面南边的炮楼,炮楼被炸穿了个大洞。另外一发炮弹则打中了村中一民居,打穿了屋墙,在屋内炸个大坑。幸好当时屋里没人,没造成伤亡,这个老屋目前还保留着。在一条小巷第三进的房子旁边,笔者见到了这间老屋。上面还有那个洞的痕迹。虽然墙洞已经被其他砖修补上,但是周围留下一圈不规则、直径大概半米的的痕迹。
还有一天,一小队日本兵闯进了坳西村,村民吓得四散逃跑。由于当时四叔父亲已经不在人世,他母亲和长辈带着他和其他小孩子,跟着村民们惊慌失措地跑出了村,躲到了村外的田间,一夜都不敢回。
当时让四叔印象深刻的是,日军白天在村里到处搜刮,到了晚上还不走,竟然住进了村面南边的宗礼书室。这个书室正是四叔的祖辈留下的老房子,他曾长期在这里居住。
一个神秘的毒誓
宗礼书室就在进村南门楼不远的的村面。墙角花岗岩,十分牢固。墙身青砖结构,三间两进。门框花岗岩造,门额阴刻“宗礼书室”四个黑色楷体大字。右侧上款“光绪十四年重修”,左侧落款因有批灰遮盖,只看到“马”字。推测为书写人名字落款。门额上面为三幅花鸟图。
打开门,墙体差不多有半米宽,花岗岩阶梯,门前有对联,是当年建祠堂留下来的。对联是:“宗枝传十一;礼仪著三千。”
四叔解说道:“上联是指村里甘氏十一传(传到第11代),下联指他是个知书识礼的人。”
宗礼书室第一进为厅房。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个铭牌,镶着一个碑记,并贴着一张大红纸公告。铭牌标记着2014年维修宗礼公祠捐助芳名,镶嵌的碑记标记着1986年第二次重修供词捐款芳名。红纸记录了元宵活动村民捐款和维修资金结余等情况。
铭牌侧边有一门通向第一进另一侧。天井通天,给侧厅和大厅透光照明。天井内墙雕刻有精美的灰塑。中间一米高左右有突出平台供摆放香炉,上贴瓷砖“天官赐福”。福字上边有“评芳”两字的灰塑,两侧刻有对联:“窗梅共索巡帘句;庭树先开及第花。”天井的墙头还有半米宽的灰塑,但因为年代久,只看到突出的盛开的鲜花,对应着下面的对联“庭树先开及第花。”两侧的诗句只留下隐约的痕迹。
走进大厅,可见四条木柱和屋顶大木榫结构顶架。这屋子的柱子和梁都是原来的,都是坤甸木,非常结实。笔者用手拍柱子,感觉十分坚硬。
大厅正中墙上批荡着二龙戏珠的陶瓷画,画两侧有对联:“仁泽存圣贤可以承先启后;经纶敦孝友方能治国齐家。”这是宗礼公之后的家族字辈,也是家训了。记录着宗礼公的治国齐家之道。“我们就是甘仲雄一支传下来的,宗礼公就是我们的太祖公。”四叔告诉笔者。
更让笔者好奇的是,一般宗祠里面只有一个主神台,但是笔者发现宗礼书室主神台左侧还有一个小神台。神台上摆放着插满香骨的香炉,香炉上面墙壁贴着大红纸。红纸正中为“籍福堂”,两侧对联为:“籍赖神恩添富贵;福如东海旺丁财。”这是为什么呢?
四叔告诉笔者,这是因为肇基祖二儿子甘仲雄的祠堂倒塌失修,于是在宗礼公的祠堂设置仲雄的神位供后人拜祭。籍福堂正是仲雄的堂号。
说到肇基祖的儿子。四叔还告诉笔者一个传说故事。原来,最早肇基祖来到坳西村时,村里还有少数李姓、江姓族人。当时肇基祖大儿子孟雄和另两姓就决定抽签统一全村的姓氏。三人约定不许作弊,并发下毒誓,“做手脚(作弊)的人无后代。”但是孟雄考虑自己族人多,怎么可以变成其他姓。于是他悄悄做了手脚,赢得了这次抽签。于是该村其他姓的人都改为了甘姓。但是他们发的毒誓也应验了,甘孟雄终生没有生儿育女。四叔说这个只是传说,并没有什么佐证,只是村民口口相传至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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