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小说:女娃姓李,名清照
1084年,历城下了一场缠绵天地的鹅毛大雪。
大雪过后,苏轼门下的“后四学士”之一李格非的宅邸降生一个女娃。
女娃面相宛若天使,甚是可爱。
那时的济南城里,名媛淑女遍地,大多希望自己的子女传承祖业。因此,私塾之外,学琴学画等额外的补课也是很多的。
受父母影响,女娃自幼对金石书画颇感兴趣,渐渐大了,渐次收入闺中与青灯黄卷中玩转欣赏。
女娃12岁时写了一首小诗:淡荡春光寒食天,玉炉沉水袅残烟,梦回山枕隐花钿。海燕未来人斗草,江梅已过柳生棉,黄昏疏雨湿秋千。字里行间透出一派天真飘逸之情。
那时的女子不像现在,三十多的人了,还整天充嫩。
那时称二八女子为骄娘,十六岁为亭亭玉立,十二三岁为含苞待放。三十,就已经为半老徐娘了。
十八的女娃已经是大姑娘了。
女娃出落的清瘦、白皙、高条,根本用不着减肥啥的,很有骨感美。女娃一头乌黑的秀发,辟寒金小。女娃常空对烛花红影,含蓄中道出少女的情窦初开。
十八岁的女娃青春小令透露了她的诸多心事。
昨夜风疏雨骤
浓睡不消残酒
试问卷帘人
却道海棠依旧
知否?知否?
应是绿肥红瘦。
丫环认识几个字?能说海棠依旧,但绝对说不出绿肥红瘦的意境。
女娃连问两个知否,说明两点:一是她有一颗诗心,看花木草禾格外细心;二是美少女已盛开如海棠。盼着出嫁了。想如意郎君了。
良辰美景谁来与共?
没人来,于是,女娃常落泪写诗,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女娃十六岁时,上门提亲的人走马灯似的。她先后拒绝了两个豪门子弟,一时在满城传为佳话。
她上街,连上年纪的老头都要一睹其风采,纷纷写诗歌赞美她,近距离的惊艳,更是激动万分,挥毫泼墨加以赞扬。名门闺秀,倾城之貌,举步投足满巷生辉,顾盼回转,遍地增色。
女娃的父亲为豪门的大名士,自己又天然天成的媚。于是惊动了一个叫赵挺之的官场红人金石。其人自幼浸润金石书画,深得古物之灵气。举止得体,风度优雅,把转风情。
女娃早就闻其大名,一听,顿时两眼放光,她故意歪着脑袋天真地问:“那公子何许人也?”
媒婆一拍大腿:“赵明诚啊!”
于是,女娃十八岁的时候嫁人了。做了赵明诚的太太。
赵明诚是丞相的大公子、贵族子弟。这山东汉子,血液中都透着翰墨的气息。才情无限。
宋代理学盛行,理学又强化礼教。民间已经盛行妇女缠足之风。可为人妻的女娃偏与三寸金莲对不上号。很是现代。
在大街看花灯的时候,女娃就可以与丈夫激情相拥亲吻,私下里夫妻还互称心肝宝贵。
夫妻俩有两大嗜好。一是回家上炕;二是逛大相国寺。
古物,妙在一个把玩。书画、拓片、器皿称展玩。
新婚的男女则是阴阳妙合,故也俗称玩、戏、揣摩等
小两口收集玩古玩上瘾,家中的积蓄都买了古玩字画。虽然生活质量下降,但她喜欢素面朝天,又乐此不疲。
一日,朋友送来一幅南唐徐熙的《牡丹图》,开口要价20万大洋。
是夜,两口子破例不肯上床。
女娃对丈夫说:“把你家把宅子卖了算了。”
丈夫说:“我爹说,那宅子也是古玩啊!”
女娲美目闪烁,说要不我回娘家看看……
丈夫被她的俏模样撩拨得性起,咬着她的耳垂儿软语:“傻娘子呦!哪有这道理啊!回屋去回屋去,今日玩了一天假牡丹,莫不如尝尝真牡丹……
女娃明知道丈夫的意思,却故意问道:“我像牡丹吗?”
丈夫想了想说:“初过门时你像赵飞燕,眼下你赛过杨玉环……”
于是,两人昼夜掩门不出,转眼即是两个黄昏。
女娃的书法也是极其美妙的。被高人誉为“笔势清真可爱”。
一日,一个收藏届姓张的朋友慕名前来拜访,拿来一卷唐朝诗人自抄的诗集请女娃过目鉴赏。
张先生说:“请娘子甄别鉴赏,如果喜欢的话,价格好商量。”
女娃将画卷举在阳光下细看,眼里放出光芒。连说好诗好字,您开个价吧。
张先生说:“在下请娘子用小楷复录个副本再说吧。”
女娃嫣然一笑,说好好。
于是命书童研磨,长袖舒展,在案子上摊开长卷用小楷复录了副本。
张先生略等片刻,待卷上的墨迹干了,伸出双手收了字画,说:“真迹恭请夫人收下,副本在下收藏了。”说完,也不等女娃意见,起身就走。
女娃大惊失色,忙说不可以,不可以,你这么珍贵的东西岂可与我的临摹副本相交换呢?
于是,一个要送,一个要留,难免有了肢体上的轻微接触。
气息相闻,那张先生忙里偷闲,竟做了几次深呼吸——女娃吐气如兰啊!陶醉得张先生险些晕过去。
据说那张先生回家后的一段日子里,竟怀抱女娃的墨宝夜夜失眠,痴迷处,至于鼻前嗅闻不已,直把墨香当做女娃的体香了。
夫妻俩嗜好收藏古玩古物。到中年的时候,家底已经深厚得很了。
女娃在三十岁时。夫君一时性起,非要外出做官,于是带足了银两四处买官。
此间,女娃正值精情旺盛,闺中十分寂寞,夜夜思君之时就挥毫泼墨以字画抒发情怀。相当于现在的头条吧!女娃写得笔下生花,酒香不绝,粉丝如云。最著名的是《一剪梅》和《醉花阴》
红藕香残玉罩秋,轻解罗裳,独上兰舟。云中谁寄锦书来,雁字回时,月满西楼。
花自飘零水自流,一种相思,两处闲愁,此情无计可消除,才下眉头,却上心头。
……
东篱把酒黄昏后,有暗香盈袖,莫道不消魂,帘卷西风,人比黄花瘦。
女娃写完,托人带给夫君看,夫君看了不服,也写了两首诗,请一个叫陆德夫的高人相较高下。
陆先生看了说:“夫人乃绝世超女呀!应当去选美,是惊天动地的网络写手呀,这诗,我看只三句。”
“哪三句?”
“……莫道不消魂,帘卷西风,人比黄花瘦……”
赵明诚闻罢仰天长叹。
自此,夫妻二人分出高下。
那年,女娃22岁。
女娃一生藏品宝物无数,流传于世的词赋无数。但女娃的寂寞也无数。
女娃与夫君分居的岁月里。结交了一帮情投意合的好姐妹。大家都很追捧她。平日里,她们聚集在一起喝酒行令,围炉聊天,扑碟寻花,荡舟采莲玩的是兴高采烈。惹得许多道学家压根都痒痒。
1122年的春天,金兵大举进犯,当年就攻陷青州。女娃大量字画词赋流散失落。
她千里奔逃寻夫至金陵城。
夫妻团聚在七夕之夜。
次日,重病在身的夫君把女娃叫到病榻前,两人执手相望,良久无语。
赵明诚死后,女娃在丈夫绝命诗的扉页中,看到一瓣奶黄色的木犀花瓣。
女娃知道,这是他对她的比喻,也是她的最爱。
美人迟暮,美人落寞,美人无奈。
美人转眼就是六旬的婆婆了,但她仍是一头青丝,丰姿卓越。
女娃一生无子无女,唯有大量绝美的词赋盛传于世。
母性的缺失,叫女娃的文采幽怨喷涌。
女娃姓李,名清照。
……
玉楼春
玉楼寒
玉楼空空木犀晚
一点芬芳一红
一点木犀香千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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